【MHA/轰出】赝作三层梦境


*****

轰焦冻成为雄英学生的第一个冬天,时间停止了向前的步伐。

寒冷到令人难以忍受的冬季。在那之后的如今,是无数个与它相同的冬季过后,又一个寒冷到令人难以忍受的冬季。

轰离开家时,将父亲强塞给他的条纹围巾放在了鞋柜的最上方。

家里前几天捡了一只猫。猫咪起初是在屋面瓦上游荡,发出难以忽视的脚步声,后来睡在树边,或是结冰的水池旁,便被轰抱了回来。碧绿的眼睛,洁白的软毛,不足的是喜欢在无人时用脚掌将各个房间里的东西扒到地上。桌上的卷纸,或者轰冬美无意放在柜子旁的唇彩,前者还能顺着沾满梅花脚印的白色轨迹找到去处,后者往往就此消失踪影。

那只猫看到被放在鞋柜顶端的围巾,顿时知道了少年的用意一般,晃了晃左侧的耳朵,小声叫唤两次后便无趣而轻巧地走开了。

他不怎么讨这只猫的喜欢。

说来也很奇怪,昔日只是简单地在公园蹲下就能取得猫的信任,这样的体质多少让他觉得自己动物缘不错——在自家猫咪身上反倒没有一点效果了。

“我出门了。”

猫咪在下一个拐角消失后,对着明明已经空无一人的大宅,轰低声说道。


*****

冬天的清晨与夜晚没有太大区别,冷空气夹杂着雾,吸气时有颗粒进入喉咙。街边的路灯还亮着,便利店的店面招牌被刚上班的店员点亮。

冷风吹过耳朵时,如同冰水中取出的钢针贴着耳轮廓划过,细细的针尖时不时挑动着脆弱的神经。因为昨天在家练习到凌晨,轰焦冻今天起得较晚,去衣柜挑衣服时还与瞌睡打着持久战,随意拿出的一件低领毛衣、没有围上围巾的脖颈,让他不知道疼痛源自昨日的拉伤还是湿漉漉的冷空气,周围的人看见他的装束多少露出些惊讶的表情,但那些目光最终也融化在呼出的温热白气之中。


如果还有个性的话就方便多了。像是回忆什么坏掉的取暖器,或者如此之类的日常用品,他随意地想象着。


*****

在第二个冬天开始的时候,轰焦冻失去了个性。


记忆中,无论是公办医院还是私人诊所,轰炎司都同他去了一遍——隐约记得对方脸上的气急败坏和茫然万分,轰焦冻罕见地没有因为父亲的挫败感到高兴,反而是抱着莫须有的同情心,在出医院买热饮的时候给对方捎了一瓶。

于他自身而言,这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比起没有手段向轰炎司证明自己只凭母亲的个性就能获得想要的一切,他发现失去个性造成的另一方面的问题更加棘手:这意味着他的人生道路可能彻底改变。


“焦冻,你一点想法都没有吗?”出了医院的门,白气便顺着瓶口冒出来,轰不知道对方想问什么——是问他对自己怎么失去个性有没有什么头绪;或者失去个性后的感想。

遗憾的是,无论哪一个都不值得告诉对方。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和儿子间没法很好地交流,轰炎司没打算等回答,便继续说:“什么都可以,你说说看,最近发生的、什么能有一点头绪的事情都可以。”

“……”

“有试着回忆刚觉醒个性的时候吗?如果不行的话,是不是雄英潜入了敌人。”

“……”

“好像着急的都是我一样,焦冻,你在听吗,你一点都不着——”


“——怎么可能。”

本来已经打算不说话的轰终于开口打断对方。

如果任由他说下去,又会变成轰焦冻最讨厌听的、关于如何辛苦培养“未来超越欧尔麦特的英雄”的心路历程吧。轰这样想着,顺手把已经变空的易拉罐丢到手边的垃圾箱里,金属碰撞到塑料箱底,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他站在医院大门外的楼梯上,轰炎司也停了下来,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极少有人望向他们——来看病,或者看病后离去的人,注意着手上的药单,或者在手机上查看医院的诊室分布,或者照看着身边的病人。

失去了热饮供暖,冷空气顺着手指渐渐攀附到身上来。


“谁会蠢到事关自己未来还完全不在意的。”轰在那句话之后,终于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这是在医院吧,到处都是病人,所以没有谁会注意到这种事情。”


“什么意思?”

“……没什么,当我没说。”

就算开口的时候已经知道,如同海边潮湿的尘土滑落到海洋里,不会有任何回音,轰炎司无法短时间理解他的话:不是当事人,当然很难想到这一点,但轰的心中还是升起一阵不适的烦躁。

如果。

如果现在在他身边的不是轰炎司,而是别的什么人,一定能理解他吧。

如果大家身上都有难以处理的问题的话,就不会在意别人。反过来说,如果现在人群里只有一个人特殊,只有一个人是「无个性」,全部人的目光都会放在那一个人身上。


往常,有那么一次,在没有失去个性的时候,他思考着那会是怎样的目光。理应不会有过多的难过,老实说,回想起整个人生,轰也没有很强烈的、去接收他人目光的习惯。从出生到现在,他就不太在意那个。


——但真正成为了「无个性」,才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似乎不管在哪里,都有想要避开人群的条件反射,或者呼吸不畅的感觉,刚刚在医院的时候,甚至想要做一个肺部检查。


如果,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不是轰炎司,而是别人就好了。比如——因为无个性所以慢慢受到孤立或者排挤的那种人。


*****

虽然毋庸置疑是冬天,但没有雪,也没有突如其来的风,街上积水的地方结了细不可查的冰,正如同所有这些冬季里的第一个冬季一样——那是少见的无雪的一年。每天的温度和湿度相似,太阳准时地升起和落下,在轰焦冻看来,这个冬季、这些冬季并没有结束的迹象,街边的冷饮店和游泳馆慢慢消失无踪,各个店中冒出带着热量的蒸汽,总与他同行的饭田终于在某天放学时后知后觉地抱怨了一句——你觉不觉得这个冬天稍微长了些。

岂止是长了一些。轰焦冻一边感叹于饭田天哉极长的反射弧,一边想。分明就是不会结束吧。

但这件事也不能怪罪饭田,毕竟除了对方,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世界上有第三个人意识到这是个无止尽的寒冬。

早些时候去便利店时,看到店子的冰柜里空空如也,他便顺口问了一句这个冰柜的用途。

是装冰激凌的哦?但是现在是冬季吧,所以一直闲着没用。店员回答道。

不觉得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吗。

……也就一两个月吧?

这样啊。轰低声回应后,便不再深究下去。

在不知道尽头的冬季待久了,甚至让人开始忘记其他季节的样子。无论是初春带着泥土气味的新芽,酷夏太阳灼热的光刺,还是深秋自行车碾过火红枫叶,偶尔在梦里还能看清楚的遥远事物,到了现实中反而回忆不清。雄英教学楼旁的树空余干枯的树枝,路过时偶尔会掉下硬硬的枯叶,碎屑悄然蜷缩进球鞋上用来固定鞋带的孔洞中,他已经不会奢望什么时候在树的复苏中看到春天到来的痕迹。


走到校门口,打开手机查看时间时,眼睛扫到时间下面的那行白字,轰才发现今天的日期俨然是一月十一日,是他的生日。

他无法细数这是第几次十六岁生日——比起这个,距离上课还有足够宽松的二十来分钟这件事显然更值得高兴。

围绕着某一段时期,时间停止了向前的步伐。轰既不会长大,也不会突然被告知自己回到了国中时期,周围的人也如此——他们似乎还可以忍耐无尽个相同的冬天。

他还没有到觉得记录十六岁生日过了多少次是什么有趣的事。


来到班上时,同学还是如往常一样友好地向他打招呼,上课前右边的濑吕一边理着书一边漫无边际地聊着天。正好有课上需要用的资料发下来时,他抽出其中一张,其余的往后传,顺便贴心地压低了手,避免后面的人拿不到。


这期间,并没有人向他祝贺生日。

他隐约记得几个月前有同学向他问过生日这个问题,他是否回答的一月十一日?虽然说起来应该就是体育祭前后,但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体育祭本身在他记忆中也被漫无边际的普通日常稀释成了一堆模糊的水影,虽然也没什么理由去耗费精力回想那次对他而言不怎么深刻的活动就是了。

趁着相泽消太还没进班授课,轰去关上左手边的窗户。借着余光,他看见离教室最近的那棵树徒留光秃的树枝,叶子落光后它们仅仅就是一堆竖起来的、干巴巴的木材,在寒冷的阳光中投下的阴影如同在地面和树干上浮动着的黑纱,盖住了大部分深深浅浅的纹路。

“说起来,今天是一月十一号吧,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在试卷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时,轰听到了班上同学的讨论声,钢笔的笔尖被他微微抬起,名字还剩下最后几画。

“是文具店的促销日,前几天老板是不是还送了你一张优惠券?”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的,我找找放在哪了。啊啊,都是最近训练太多了我完全忘记买新尺了……”


他收回精神,似乎是既没有失望,也没有遗憾一样,再次望向自己桌上的资料试卷。名字那里已经留下了一圈黑色的墨迹,完全看不到刚刚写的字——手在他听到同学的说话内容时无知觉地放松了,于是在他注意力分散时,笔尖滑到纸面,浸染了一片。


“我在体育祭之后就没有再去过文具店旁边那家甜食店了,今天放学之后,顺便去看看吧。”

“那家好像又出了新口味的甜……”

这句话戛然而止,相泽消太已经走到了教室的大门前。


体育祭。这个词又在轰焦冻心里轻轻地走了一趟,像是落在河上的羽毛激起的涟漪一般,迅速地消散了。


回到家时,他整理书包,才发现自己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的确收到了一份特别的礼物。

那是一个裹夹树叶标本的书签,也许标本来自很久没有降临的春天。树叶的形状奇怪,边缘带着锯齿,就算已经制成标本,淡淡的春意仍然在它身上流淌着,与其说富有旺盛的绿色素,不如说是富有生命力,每根细小的脉络还在细微地颤动呼吸,春天的气息一点一点流散在空气中。

它的原主人是何人,它是在什么时候被制作的,又是什么时候被塞在书中,轰焦冻无从得知,但他记的清楚的是,这么多次十六岁生日,收到生日礼物还是头一回——到底是不是生日礼物还存疑。这个薄薄的书签从书页的夹缝中落到地板上,他小心地把它拿在了手中。

书签旁贴着小条的蓝色便签,简单地写了几个字:给轰君。

没有祝福也没有署名,像是敷衍的随手一塞,又像是暗恋者承载太多心意反倒不知道如何写下其他内容。他抚摸着便条边角,忍不住想,是在某个他离开的课间塞进来的,还是其他什么时候?送给他这个的人是谁,或者,对方提前知晓了无尽的严冬,所以提前制作了这个书签——毕竟现在各种店里,也没有树叶的标本了。

没有办法得到正确答案,它被轰放在书桌旁,因为可能在某一天被栖息在窗沿上的野鸟叼走,他想了想后又将它压在了几本厚厚的书下,只露出少许绿色的边角,而贴在书签上的便签被细心地去了胶,夹在了书页之中。


他在持续的冬天到来后时常做梦,相似的梦境中,他没有目的地行走着,一开始是雄英的体育场,后来是市区的湖,从未踏足的、被阳光晒成金色的原野,最后是颜色如同家猫的眼睛一般,无瑕透彻的大片森林。


将书签里那片树叶对向窗外的阳光,就像是找到了那片森林。他站在森林前,脚下草坪的露珠还没有完全蒸发,深色的水渍爬上了鞋子边缘,相比于不远处如同阳光下的河流一样闪耀着的森林,脚下潮湿的大地提醒着,这是于他而言已经有些生疏的晦涩早春。

他没有继续往前走,就像之前,就像无数个相似或者相同的梦境里一样,他停下了脚步,静静地望向那座未知的森林。

它不存在于现实任何一个角落。无论是最大的树木上、其根部盘踞的艳丽巨蛇,枝节上隐隐约约煽动着的鸟类羽毛,或是他能感知到、从脚下的土壤向树的根部涌动的水流,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包括它在内所有遥远的幻想之物,通常因为过于神秘而让人难以靠近。

与其说不敢踏出下一步,不如说是不能。明明是没有任何攻击力的景象,但像是把没有尽头的冬天融化的同时,也会把向它走去的人也融化。轰这样古怪地想着。

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准确地说是一段被裁剪得听不出具体内容的音频,随着与冬风不同的、不会刺痛脸部的风,通过他的身旁。


这阵风吹向身后的原野,于是头一次,他转过身,打算沿着声音的方向往回走。

那时,他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但也许只是背后高大树木投下的残影,他身后的森林飞快地生长着,发出抽条的迸裂声。

但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哪怕一眼。


*****

他穿过金色的原野,这才想起自己曾经见过这里,并非是在来的路上见到它,而是无意中在电视上看到,这段回忆相比其他已经清晰了许多……当然,也不会好不到哪里去,除了电视闪烁的画面和桌上茶杯的颜色,其余全部笼罩在黑暗之中。回忆至此,他理所当然记起了自己当时的内心活动。

想和……一起去。

去那片在城市边缘盛开的金色的原野。

——他完全忘记了那个最重要的名字。

记忆的复苏本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何况随着时间推移,要使原本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并不容易,就算事后去搜索了相关的报道,他也没有想起记忆中“删去”了的“某人”到底是谁。

世界上会不会有可以唤起脑海中深层记忆的人?午休时,他为一道题验算了半张纸无果后,思维不自觉转移到这个话题上。

听起来是一种拥有了就能成为过目不忘的天才的个性,和记忆宫殿也有相似的地方。他在剩下的半张纸上列出了几个个性特点和能够应用的领域,意识到自己正对着一个或许不存在的个性进行各种分析后,又用水性笔重重地划掉了那些内容。

迷失域(Limbo)。

很早之前一部有名的电影中的词语被一起看电视的同学提及时,轰正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

人在第四层梦境中死去,随之到来的第五层领域limbo,是难以觉察到现实与梦境区别的地方,也是潜意识的边缘。是伴随着无穷尽的时间,甚至连“自杀就能从梦中苏醒”这个条件都会忘记的虚幻地带。正常情况下,人类依靠自我意识可以进入第二层梦境,借助加强型药物可以进入第三层梦境,从第三层开始,便是难以觉察和难以苏醒的深度睡眠。

怎么说都和现在轰面临的处境相似。

但不同在于,就算遍览所有资料,从来没有研究表明此处的“无尽的时间”等同于无限的循环。

要喝点茶吗?八百百从家里带来了茶杯和茶叶,就是前段时间她极力给我们推荐过的那一款。

在他想得出神时,丽日将手放到他眼前挥了挥:已经泡好了哦,在发呆吗?眼睛直勾勾盯着前面那堵墙。

那是一套于他而言颇为眼熟的茶具,紫色杯体上镶嵌着金色线格,确实非常眼熟——不如说和记忆中的茶杯一模一样。

在原野上回忆起的那个片段中,停在茶杯和电视上的聚焦消失,迷雾散开,呈现在他脑海的是完全明亮的景象,也正是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宿舍一楼的客厅。


现在,他非常肯定有着重要名字的人那时一定正坐在他的身边,穿着与季节不符的衬衫和薄外套,于是他开始仔细地在1-A的同学中筛选起来。


结果是,这个人并不在他们当中。

“丽日。”

终于,想到某种可能性,他侧过身看向正捧着茶杯,小幅度吹着热气的女孩。被叫到名字,丽日也很快望向了他。

“我们班上有人转学过吗?”不在班上的话,可能是转到其他班级,或者转到别人学校了,这是非常自然的联想,轰没有任何迟疑,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当然没有啊,为什么会突然问到这种问题?”

“班上好像少了谁,不是转学的话,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吗。”


“……会有这种可能吗?”丽日思索了片刻,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除了转学的话,应该没有别的可能。再说,如果很重要的话,就不会凭空忘记吧。”

这句话在另一个方面来看也很有道理:如果是对轰焦冻重要的人,那他都不记得了,当然不能指望其他人记得。


*****

在个性凭空消失后,轰就将这个噩耗告诉了相泽。

没有什么多余的好告知的内容,仅仅只是一觉醒来就失去了个性,当然,也有可能是前一天晚上——毕竟第二天他是被冻醒的。


轰站在办公桌前,甚至思考起了转班的可能性:谁也不能担保往常在开除学生方面表现阴晴不定的相泽不会做这种事。但相泽消太听他说完,只是抬了抬眼皮,翻阅完医院的报告后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帮他搞清楚失去个性的原因,就把他赶出了办公室。

不要想些有的没的。关门时他补充道。

“雄英这几天私下一直在结合医院的报告,帮你寻找在这方面有经验的医生。”那次之后过了小半月,相泽把他叫到办公室,哗啦啦翻动着手上的资料时说道。

“嗯。”

“结果是,一切身体指标正常,排除了‘没有找到病根是因为诊所和医院疏忽了身体某方面的异常’的猜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轰沉默,等待着相泽消太说下去。

“……你无法使用个性,并非是它消失了,这只是单纯,你的心理方面,出现了问题而已。”


金色的原野。到底因为阳光照耀金色才显得美丽,还是它本身就是美的化身。

如果它本身是美,太阳落下时,为何又会被肉眼判定为贫瘠无比的黑色荒原。

——眼睛看到的景象,有时候并非是真的。同样,感觉也不一定是真的,若在阳光下抚摸麦穗,麦穗就是带有温度的,但它本身,也只是无法产生温度的有机物罢了。同时具有视觉和触觉,得出的结果是:金色且能自行产热的麦穗,但事实上,颜色对了,感觉却不对。

如果不刻意从某个角度思考,且问题本身不能从常理获得答案,那么“达到正确认知”就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他走在原野中,每向前走过一米,后方便燃烧殆尽,蔓延的火光完全照亮了夜空。轰焦冻的身后逐渐崩塌着,灰烬凭空消失,没有归处,他也再找不回折返的道路。

*****

“还能想起第一次使用个性的场景吗?”

“很难。”

“那,十岁之前使用个性的方法,记得吗?”

“为了防卫父亲和训练,用过火。”

问到具体问题时轰才迟钝地发现,也许是对火焰过分憎恶,他只想得起屈指可数自己使用火焰的场合,却对如何掌握冰的一侧毫无记忆。

“用过火是什么意思?”面前的医生停下纸上的记录,抬起头问他。

“左半身的个性……我有复合个性,相泽老师没有和你说过吗,半冷半燃。”


他看到医生把笔放了下来。

似乎是思考起什么,医生一边用手指指节无节奏地敲着桌面,一边露出有些难办的神色,“这就奇怪了。”

她说。

“你的个性……根本不是半冷半燃啊。”

*****

他走到了原野的尽头。


*****

为了昨天那道傅里叶计算,我去学了编程~这之后的第三天,上鸣电气进教室时一边放书包一边有些飘忽得意地说。

被书包的阴影“刻意”晃了两次的的耳郎用手转着耳机插口,用夸三岁小孩新买的玩具一样的语气,接着问下去:所以你解出那道题的答案了?

那是当然!

所以,如果一步一步推导,应该从哪里下手?

……。

问到这个问题,上鸣却肉眼可见地丧失了斗志,如同被放了气的气球:没有,就连用编程推导结果我都错误了好多次,比如,不知道是不是什么代码忘写了,直接在子程序里陷入了死循环,就算把error后面跟着的提醒翻译过来,也完全不知道差了什么……


走过原野,轰焦冻又一次来到了那片湖边。

如果说现在、当下,有人问他这个异常的世界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一定会说,是自己出了问题。

与医生争论是没有意义的,况且通过医生的回答,他自己也朦胧中找到了答案的冰山一角。

那个在记忆中失去的人,就如同那条缺失的代码,代码缺失导致的程序死循环,正如这个keyman消失后,世界陷入的永无止尽的冬季。

他在梦中往回走着,走向了那片静冈城市边缘的湖,湖里有森林或者原野无法带给他的东西。如果停驻在了森林和原野,他永远不会看到它。


那是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不是轰焦冻。


或者说,寒冬的故事里从头到尾都不应该有轰焦冻。

如今站在湖边的他,让他自己感到一阵陌生,从神情到面貌,那全和记忆中“轰焦冻”完全不同的人。

他被世界遗忘了,或者说,被自己遗忘了——就如同世人忘记了冬季之外的季节,他曾经和他们一样,对这样的改变浑然不觉。

*****

再次从梦中醒来时,他回到了属于轰焦冻的第一个冬季。

在这个冬季,青苔还没有侵蚀北面的红砖围墙,街边仍有还在小憩的冷饮店,在这个冬季,轰焦冻作为正常人生存了下去,没有陷入时间的死循环。

这个通向死循环的恐怖岔道,到底是谁造成的?


那枚常绿的书签回到了他的手上。

不同于之前的崭新翠绿,它沿边缘变枯、变黄,就如同普通的树叶一样。不再受到春天的眷顾,或者说、比其他标本还要快得走向死亡。

他迟钝地意识到,这应该是谁手作的书签,不算密闭,所以树叶还是缓慢地凋亡着。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与世界间产生了一种细微的联系:所有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全部缠绕在这枚书签上。那张便条贴在书签的背面,他终于认出,那是他的字。


时间是秋季的某个中午,他找轰焦冻借了某个学科的复习资料。

书签夹在某一页,他一眼认出了那是手作书签。

一个星期前女生在讨论手工的时候提到了手作书签,那一天晚上,大家便非常捧场地,回宿舍后一人尝试做了一个。

轰君做的是树叶啊。他说。

嘁,真是平凡到令人发指。一旁有人评价。

会很平凡吗?轰也没有气恼,非常平静地问道。

书签也没说一定要素材奇特吧……其实我觉得轰君做的很好了。

本来有想要尝试别的素材,但是附近这个颜色的东西,也只有它了。轰坦白。

原来你喜欢绿色?

……啊啊,差不多吧。说着似是而非的话,言语和声调,都悄然柔和了下来。


想到这里,“他”撕下了一张便签,慢且认真地写上“给轰君”三个字,想在那个安静的午休后传给轰焦冻——好笑的是,最终因为做题而将它忘在了自己的资料里,事后也完全想不起来去了哪,虽然给对方道歉了,心里还是感到了十分的愧疚: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私藏了那个书签,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


*****

这样浑浑噩噩地,过着别人的人生,他甚至不知道,已经经历了多少个冬天。好似他才是那个被封存在书签中的标本,被透明的薄膜将自己与世界分隔开。


存在在那里,使用着他人的思想,如此一来,除了名字,一切都属于他。


在这个世界,因为某些原因失去了自己的人格,所以下意识去模仿了最亲近的人,他看了对方无数次,教室、走廊、放学的绿茵路,甚至更多。他走过一个又一个冬季,最终,他变成了对方。

但他也没有变成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有。


*****

对轰来说,那个世界,有一样东西是必要的,而他正好丢了那个最重要的东西。

*****

他看见轰焦冻穿着薄外套窝在沙发中、放学的路上身形被黄昏浸没、或者——牵着他的手,走在那片湖边,那片原野。

那些回忆像是刚从冰箱里取出的巧克力,在高温下,表面的冰层融化了,本身也融化了,变成了粘稠甜蜜的糖浆。


意识到了什么一般,他向最初也是最后的雄英体育场跑过去。

那似乎是他人生最漫长的一段路,喧嚣的人声冲撞着耳膜,呼吸时扯动着无数的器官,干冷、疼痛,喉咙里泛出血腥味。他跑了很久,最终来到了体育馆,看到大屏幕上的分组表,听到麦克老师尖锐的讲解,触碰到体育馆的栏杆。

每年的雄英体育祭,他们都来到了这里,有三年是作为参赛选手,有更多的时候是作为职业英雄。当然,这是所有年数中,最早的一年。还没有成为英雄,无法控制自己的个性,却站在了万众瞩目的舞台。

没有那个人就不行,无论多少次扮演对方,都跨越不了,在这个体育馆发生的一切,所以时间永远地陷入了循环。

二十三岁的轰焦冻和他一起睡在被炉中写任务报告,二十二岁陪他淋着雨怅然地站立在朋友的墓碑前,二十一岁将事务所搬到了同座城市,二十岁被评为最佳拍档,十九岁在抽奖券的诱惑下去了一次年少从未踏足的游乐园,十八岁一起参加了成人礼,十七岁和他接吻。

十六岁的轰焦冻站在体育场上;

十六岁的绿谷出久被面前的火焰映照成亮红的太阳。


那是故事的终点,止不住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



*****

漫长的冬季融化了。


fin.



2019.8 追加

这个故事并没有写完,应该还有02和03。

01讲的这个故事,其实是villain利用个性将绿谷引入了迷失域,在这个梦境中,他杀死了绿谷的人格,如果绿谷不找回自己,那么他就会永远陷入梦境,并且在梦境中生存下去,直到现实中身体死亡。

失去自身人格的绿谷,下意识模仿了自己最亲近的人,也就是轰。本来按照villain的预料,绿谷会作为自己重要的这个人生活下去,并且迎来最终精神的死亡,但不巧的是,轰的人生里绿谷是太过重要的转折点,所以他的世界里失去绿谷这个人后,便陷入了死循环。

梦境中的轰(绿谷)意识到这个死循环后,开始思考。

虽然有很多线索埋得很浅显,但实在是太喜欢埋线索了所以埋了很多wwww

一开始不被猫亲近;

去医院后对无个性感到莫名的恐惧;

来到学校后没有同学祝他生日快乐(因为绿谷的生日不是1.11);

并不记得体育祭的回忆;

轰在原作的座位,后方是没有人的,他坐的其实是绿谷的座位;

试卷上被弄脏的名字;

下意识做英雄个性分析;

迷失域那里其实还埋了02的线索;

无法使用个性,并且记不得用冰的记忆(因为轰只同他说过火焰的记忆);

丽日的亲近。以及回忆里靠在他身边的人穿着不符合季节的衣服(真正的轰)。

轰(绿谷)的梦境,从体育祭、湖、原野到森林,其实是越来越远离自己和远离世界的,关于森林的描写,参照了生命树,越往森林走越接近「起源」,也就是另一种角度的死亡。而原野部分想突出的就是,“眼前的一切并不一定是现实”。湖面才是能看清自己的地方,回到体育祭则是完全找回了自我。

书签的理解写在文里了,轰(绿谷)其实就是那片标本中的树叶,属于他的时间永远停滞了,被一层标本隔绝在了真实世界之外。

而最后时间重新开始流动,其实是绿谷摆脱了这层梦境。

02反正不会写了,自己做个记录吧,第二层梦境其实相比第一层更加接近现实,绿谷脱离那层梦境后来到了这一层,时间正好是和现实一样的时间轴,他去上班时很快得知了轰的死亡。

绿谷去追查这件事情时,发现了杀害轰的凶手,将绿谷困在这个梦境里的villain把自己设计成了凶手,并希望利用绿谷对轰的感情,让绿谷杀死自己。

只要他死在这层梦境,绿谷也会随着他的死亡永远困在这一层梦境。

但绿谷在推断中发现了许多漏洞,他和轰在职业思路上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当绿谷把自己想成轰焦冻并进行一系列模拟后,发现这绝对不是轰会发生的事故。

他意识到这也是一层梦境后,选择在梦境中自杀以达到脱离这层的目的。


03大概就是绿谷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所以对周围的环境不信任,对轰也不信任,最后一系列狗血爱情剧之后,他发觉这就是真实世界了。

03的难点就在于,你要在虚假中找到破绽很简单,只要有一个地方有问题就能断定它的虚假,但要证明一个世界是真实的,却很难,你无法保证在下一秒会不会发现它的漏洞,所以无法对它的真实性打包票。

绿谷一开始是不信任的,也提防着周围的世界,因此和轰出了很多矛盾,最终被轰的话点醒,发现其实问题没那么复杂,他不需要去找漏洞,他只需要承认面前有一样事物是绝对真实的,绝对值得他信任,就能证明这是真实的世界。

而这个真实就是轰。

这个villain的个性其实只能塑造两层梦境,但他暗示了绿谷有三层,就是希望绿谷在这里也选择自杀来回到“现实”,但如果这里自杀就真的死掉了hhh

所以题目叫赝作三层梦境。“伪”修饰的是“三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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